望江南·春睡起

【宋】 金德淑

春睡起,积雪满燕山。万里长城横缟带,六街灯火已阑珊,人立玉楼间。

背景

金德淑,宋旧宫人,存词一首,生平不详。

明初杨仪《金姬传别记》载:“(李)嘉谟孙,失其名,以乡役部发岁运至元都(今北京),尝夜对月独歌曰:‘万里倦行役,秋来瘦几分。因看河北月,忽忆海东云。’夜静闻邻妇有倚楼而泣者。明日访其家,则宋旧宫人金德淑也,因过叩之。德淑曰:‘客非昨暮悲歌人乎?’李答曰:‘昨所歌诗,实非己作。有同舟人自杭来,每吟此句,故能记之耳。’德淑泫然泣曰:‘此亡宋昭仪王清惠所作寄汪水云诗。我亦宋宫人也。昭仪旧同供奉,极相亲爱,今各流落异乡,彼且为泉下人矣。夜闻君歌其诗,令人不胜凄感。当时吾辈数人,皆有赠水云。’因自举其所调《望江南》词(略)。歌毕,又相对泣下。”水云即汪元量,给事宋廷,宋亡,随宋三宫入元大都,是著名爱国诗人、词人。元至元二十五年(1288),水云南归,宋旧宫人金德淑等送行,赠以此词。这时,宋亡已十年。”

解释

万里长城横缟带:主人公展眼燕山山脉,但见那积雪皑皑之万里长城,蜿蜒起伏于丛山峻岭之颠,竟宛如祖国山河所披戴上之一条缟带。

六街,指大都城。灯火阑珊,是灯火将尽未尽。稀疏冷落的几点灯火,越发反突出夜色沉沉,暗淡凄寂。自春睡起至灯火阑珊,时间延及整日,词之意境遂觉无限遥深。而暗淡的现境,更写照了词人暗淡的心态,也意味着同样暗淡的现实。上句极写缟素皎洁,此句极写昏暗沉寂,一明一暗,对照有致,遂写尽词人心灵里的哀思与重负。

人立玉楼间:百尺高楼状之以玉,暗示女主人公纯贞的形象。

此词重,拙,大。此词之意境,为哀悼亡国,此之谓重。其写造境界,用笔朴素无华,此之谓拙。其境界包举积雪燕山、万里长城,悲壮无比,此之谓大。

个人感想:当话题太沉重,修饰更容易成为矫揉造作。因此,哀悼一个国家是很困难的。无垠的神州大地,也唯有长城足以陪葬一个国家。长城为葬,无疑是宋朝最好的悼词。元至元二十五年,汪元量南归,许多昔日朋友送行,这首词也是这时写的。说来讽刺,汪元量作为这场送别的主人,也写了不少词,无一首能与金德淑此词相比。

感想

金德淑的这首词,是亡宋的挽词,也是千古亡国词的巅峰。她本人是一个宋朝宫女,生平只有寥寥几句记载,如此才情,却被历史忽视,令人唏嘘不已。一个女子,在古中国能留下的痕迹是轻微而有限的,金德淑经历过什么?又思考过什么?或许有爱,有恨,有无数幽微,磅礴的情感,但也无人知晓了。不过,这样的词,哪怕一首,也胜过历史中无数人。金德淑的芳魂知道作品能流传,也能感到些许安慰吧。

参考文献

夏承焘等。《宋词鉴赏辞典》。上海辞书出版社,2013。